中國現代金屬雕塑是受到西方現代金屬雕塑的深刻影響而逐漸發展成熟起來的。而西方現代金屬雕塑以堅持形式主義美學原則為最根本的特征,以發掘金屬材料本身的內涵和對于空間形式的探討為中心內容,注重原創性,回避主題內容對作品的影響。這就是說,現代金屬雕塑的關注點在于雕塑本體,追求藝術的“自律”,與形式無關的一切思想性、文學性的內容原則都被拋棄。
然而,由于社會背景的不同與文化情景的改變,中國現代金屬雕塑不可能也沒有必要按照西方現代金屬雕塑的邏輯將其發展歷程重新演繹一遍,而是應該有針對性的、有取舍的學習和借鑒,吸收和接納對自己有價值的因素,排斥和揚棄那些在當代中國失去生命力的因素,這樣才能使中國現代金屬雕塑得到很好的發展。而西方現代金屬雕塑中形式主義至上的原則已經明顯不能適應當代中國藝術發展的要求,喪失了生命力,概括其原因有以下三點。
一是西方現代金屬雕塑形式主義至上傳統的發生和發展都是有其內在邏輯因素的,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形成的。
中國社會的發展缺乏這種邏輯因素,所以對形式主義的學習和借鑒其實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直接挪用和照搬。沒有社會基礎這樣的形式主義藝術表現為一種純粹的美感效果,而中國現代金屬雕塑由于時代的原因還不能完全擺脫對于社會生活的參與和追求的誘惑。
二是形式主義至上的藝術以抽象為主要特征,而抽象藝術存在著操作的簡易性和藝術語言的有限性,西方現代金屬雕塑在這個方面已經嘗試了將近半個世紀,留給中國現代金屬雕塑的發展空間太小。抽象藝術是作為機械文明在意識形態上的反映而產生和發展的,與現代工業的進步密切相關,而當代中國處于一個多元化影響的時代,發達與落后并存,擁擠、嘈雜的環境使人很難聯想到工業社會的整齊與簡潔,因而不存在抽象藝術發生發展的視覺體驗基礎。
三是當代中國多元文化影響社會背景和傳統文化意識的復蘇與覺醒,也促使雕塑工作者不斷思考,放下架子,回到對社會問題文化問題及政治問題的關注上來。
香港著名雕塑家文樓就是上述這種情況的典型例子。以他的作品《迎風取勢》為例,我們可以看到,作為對一個工業時代的回應,藝術家試圖通過現代金屬工藝的創造來反映新的機械運動的視覺形式,通過制造新的形式創造,來思考機械文明為審美帶來的可能性。但是,藝術家并不是完全的依靠形式,而是將藝術的形式隱喻為中國傳統文化藝術的形象符號—竹,通過竹子的各種形態與人文精神的內在對應關系來實現形式上的和諧,讓藝術介入人生、介入歷史,體現出作者與傳統美學相承續的現代文人追求。
需要特別指出的是,上面講的所謂更有針對性學習和接納西方現代金屬雕塑的思想和觀念,是一種對于形式主義至上原則的揚棄,這對于在更高層面上吸收和借鑒西方現代金屬雕塑方法與原則,對于更好地促進中國現代金屬雕塑的發展是有積極而現實意義的。但這里的“揚棄”并不是拋棄,并不是否定現代主義語境下的金屬雕塑藝術,而是一種根據中國現實情況所做出的大膽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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